当前的创作者经济模式不仅让我们疲惫不堪，而且收入惨淡，创作者们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成立于 2021 年的 metalabel 可能提供了一种答案——小队协作模式的创作者经济。

编撰： 江滚滚，歪脖三观联合发起人

编辑：卡卡

本文基于 metalabel 发起人之一 Yancey Strickler 的英文原作《What’s after the creator economy?》进行改写。

曾几何时，人们生来就属于某个社区，必须找到自己的个性。今天，人们天生就是孤独的个体，必须找到自己的社区。

—— K-Hole，《青年模式》

当我们谈论创作者经济时，我们大多数时候是在谈论它的窘境：

1. 创作者们需要永无停歇地变着花样去生产内容，以争夺大众的注意力。
2. 大部分的创作者都难以形成品牌影响力，无法创收维生，利益集中在极少数头部身上。
3. 绝大部分的创作者，不但没收入，还被平台榨取，忙活一场最终给平台做嫁衣。

当前的创作者经济模式不仅让我们疲惫不堪，而且收入惨淡，那么，创作者们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

成立于 2021 年的创作者项目 metalabel（字面意思可大概理解为元厂牌），可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答案。正如其推出的名为《创作者经济之后》的一本小册子所描述的：

创作者既孤立无援，又需要不停输出内容以博取关注度。而我们明明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方向——一起合作，构建一个新世界，共同创造出一个比单打独斗要来得更伟大的作品。

受独立厂牌启发，发起创作者协作项目

Metalabel 是一个服务于创作者作品创造和推广发行的项目，每一个人都可以在其中创建一个「metalabel」，组成一个小队或小团体。组成小队的成员们有着相同的愿景和文化，协商一致共同创造、发布和维护一个项目或作品。

它非常强调将每个成员的个体声音匹配到一个更大的文化作品或愿景中。因此，Metalabel 会帮助这群具有共同兴趣爱好的人，让他们为共同的事业或审美品味去做出贡献，以创造出比独自用力更伟大的东西。

这种形式有点像美国 80 年代的独立唱片公司，一群独立艺术家受到某种文化的感召，以松散的连接形式发布作品，共同打造出一个文化流派。事实上，metalabel 正是由于受到了独立唱片公司的启发而创办。它由知名创意项目众筹网站 Kickstarter 的创始人 Yancey Strickler 和合作社研究领域资深人士 Austin Robey 共同发起。

两位创始人深感于这些独立唱片公司只靠一个小团队就完成了伟大的事业，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力。独立唱片公司会发掘并签约艺术家，为他们提供创意、资金和制作支持，帮助他们举办巡回演出，为他们做宣传，使得独立艺术家们创造出了更大的作品更广泛的影响力。

因此，metalabel 想做的，就是把这些唱片公司会为艺术家所做的事情整合起来，为孤立无援的创作者们提供物质和精神支撑。

创始人 Yancey

与公司不同的是，企业一般都以最大化财务回报为目标，metalabel 的目标是推动文化创意的发生。因此，一种体验、一个事件、一个 meme、一本书、一件衣服、一张黑胶唱片……都可以在 metalabel 上组队去创作推广。而你所组建的这个 metalabel 小队本身，则可以是任何形式，合作社、DAO、非营利性组织、营利性组织……metalabel 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创意作品的容器」、「创作者群体的操作系统」，以及任何人和组织都可以使用的基础设施工具。

当然，metalabel 并不是要放弃经济收益。相反，后面我们将知道，这种模式对创作者来说反而会有更好的收入回报。

目前，metalabel 已经集结了 Etsy、Ampled 等联合创始人，作家、音乐家、木工、调酒师和合作组织者等各行各业人士，以及来自 Spotify、TED、The Village Voice 等项目的诸多贡献者。更令人称奇的是，以太坊联合创始人 Vitalik 和经济学家 Zoe Hitzig、E. Glen Weyl，三人也在里面组建了一个 metalabel 小组，共同发布了一篇数字签名论文。

事实上，metalabel 的运作模式，不仅古已有之，而且在当代也依然有很多有趣的例子，比如：

• 英国皇家学会 —— 这是一个成立于 17 世纪的团体，旨在推广我们现在称之为科学的新观念，并且会定期发布月刊和相关同好的文章，如艾萨克·牛顿和本杰明·富兰克林，以便将科学信仰在世界范围内彰显，并且至今仍在活跃。

• MSCHF —— 一个成立于 2017 年的艺术团体，旨在揭露资本主义的荒谬性和操纵性。他们每两周会推出一系列搞怪荒诞的项目，比如一双带有耶稣鲜血的盗版耐克鞋，或者各种商业大佬模样的冰棒，还有香水、杂志、玩具等，十分生动和反讽。这个团队目前只有 10 人，却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力。

• The Wide Awakes —— 这是一个由艺术家、音乐家和活动人士组成的团体，旨在通过创造性的合作创造一种新的文化，重新构想未来。他们经常合作推出各种活动、公共艺术装置等等，以唤醒思想、身体和精神的解放。

以上这些或早或晚的案例，都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共同推出面向更大群体、且具有相同文化愿景的作品。他们都比一个人孤独地创作更持久、更具影响力。

 关键在于一个可持续的运作模式  

上面这些案例，在 metalabel 项目创立以前就已经存在了，但是创始人 yangce 依旧不厌其烦地说，这些是典型的 metalabel 模式的内容创作。metalabel 的野心，就是把所有类似于这样的人、作品和活动组织在一起，帮助创作者更轻松而又不乏收益地去创作。

然而，如何组织，又如何可持续地做下去？metalabel 项目背后的七名核心成员在考察了众多案例后，总结出了类似于 metalabel 性质的团体的一些核心要素：

1. 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每个 metalabel 存在的核心，是他们想要实现的目标愿景和希望传达的观点态度。组建 metalabel 团体就是为了去展示或推动他们的观点、审美、想法和目标。

2. 拥有一组规定创作和输出的原则

能够创作、发布什么和不能创作、发布什么，需要有一套规则，这基本上定义了一个 metalabel 小队的调性和影响力。过往的 metalabel 事例中，他们在合理规则的指引下，每一次的发布都会比上一次呈现出更宏大和更完善的内容。

3. 渐进式发布作品

历史上每个 metalabel 式的运动，都是一个版本一个版本地渐进式发布作品，进而逐步把自己宣扬的文化带入并影响这个世界。每个版本都会独立存在，同时这些不同版本的作品又会集合形成一个更大的作品，影响更大的世界。

4. 拥有一个体系化的信息架构

搭建一个体系化的内容信息结构，为新人提供清晰丰富的背景信息，是 metalabel 运动的一个关键动作，因为它有助于引导新人了解 metalabel 团队宏大的叙事。这已经是时尚圈和 web3 的通用做法了，类似于「seasons」「releases」、版本编号等结构标签，已经是理解文化项目的通用语言。

5. 关联或创造出某个大的场景。

当一个 metalabel 性质的活动呈现出与某个社区对话、代表着某个场景的时候，它往往会发展得更好。在某些情况下，这些项目或活动还会创造出一个新的场景，激发其他人去探索相关的领域。

6. 良好的资金运转模式

没有资金，任何 metalabel 团队的作品输出都会受到限制。传统唱片公司一般用老项目的销售收入来资助新项目。Metalabel 项目可以采用这种模式，也可以有别的模式。比如共同募集资金，或者做成非营利组织和合作社等。而来到 web3 世界，又有更多玩法，比如代币化经营。

搞明白了过往 metalabel 运动的关键要素，现今的 metalabel.xyz 团队一边借鉴一边摸索，建立了自己的运作模式。作为一个想在 metalabel.xyz 上进行创作的新人来说，大致会经历以下过程：

1. 你首先需要组建一个 metalabel 小队

你可以拉上一群具有相同兴趣、目标和技能的伙伴，形成一个小队，然后在 metalabel 上公开发布，亮出本团体的价值观。

2. 定义清楚本小队的目标

目标具有无形且强大的凝聚力。一般情况下，每一个小团体都抱着推动一项大事业、或者创造一个新场景的目标而组建的，并且彼此间需要相互支持。

3. 定期发布作品

创作者需要确定自己小队输出的内容是什么，以怎样的形式和节奏发布。它可以是免费的或付费的，也可以是链上的或链下的，还可以是数字的或实体的等等。所有这些，Metalabel 项目官方都会跟创作者们一起进行联合推广。

4. 分配收益

每一次作品发售所带来的收入，都会根据事先约定的透明条款在创作者和 metalabel 金库之间进行分配，结果对所有人可见。

5. 资助新的项目作品

填充到金库的资金，将会被再次投入到与 metalabel 宗旨相同的新项目和作品中。通过这个循环，不断扩展 metalabel 和创作者们在文化、创意和经济上的足迹，在更大的世界上彰显他们的影响力。

总之，metalabel 项目的这套运作模式，核心目标就是要激励创作者们彼此协作，为更大的文化目标做贡献。在过往的创作者模式中，每个人都被迫筋疲力尽地不停生产内容，逐渐变成了内容工厂和机器。而 metalabel 模式则将个人技能、受众和资源整合起来，可以支撑更大的项目和愿景，帮助更多的普通创作者。

这就是「单人模式」和「多人游戏模式」的本质区别。事实上，随着每一次小队作品的新发售，metalabel 项目和小队本身的受众、金库和领地都会不断增长（如下图）：

基于这套模式，最典型的案例莫过于 metalabel 的官方小队，他们团结起 20 多位贡献者，推出了第一个共同协作的作品（record）——《创作者经济之后》。这是一本 90 页的数字 + 实体杂志，旨在探索人们对当今线上创作者群体的感受。

对于这部作品的销售收入，他们也遵循上面的原则：

最初的 3000 美元销售额自动预留，补偿杂志的印刷和邮寄费用。

收回这些成本后，剩余的资金：

• 40% 分配给杂志的十几位撰稿人
• 30% 给到联合发行的合作方
• 30% 进入 Metalabel 金库以资助新项目

不仅如此，metalabel 平台还会开发一系列工具，以帮助新人更轻松地创建小队、创造作品。例如，假设你要创建一个 metalabel 小队，有 5 个要素是需要事先想清楚的：

• 成立小队的目的
• 包含哪些成员
• 你们将要共同创作和发布的作品是什么
• 团队内的协作规则是什么
• 你们将以什么身份来发布作品

Metalabel 平台为此提供了一个名为 Elements of a Metalabel 的工具，它可以帮助你和团队去探索这些核心元素到底是什么，为将来的共同创作构建一个指南针，并且所有成员都必须遵循。

始于反叛，最终要落脚于实在的好处

Metalabel.xyz 项目背后的团队，也是以他们自己所倡导的模式在运作。经过一年多的实践，他们总结出了 metalabel 模式对于创作者来说的五个明显价值。

1. 加入 metalabel 的模式进行创作，个体的技能可以为更大的事业做出贡献。每一个 metalabel 小队都代表着一个想象的未来，一个勃兴的场景，或者是一场对某个特定文化流派的礼赞。这个大型项目的每一位个体贡献者的声音和贡献，都会为更大的愿景增光添彩。这种技能与价值的高度匹配，对个人来说非常有益。

2. 通过 metalabel 模式发布作品，会更具情感上的满足感。当你与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发布作品时，会减少独自发布作品时的焦虑和恐惧。因为你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会有来自他人的支持，让彼此的作品都变得更好。

3. 以 metalabel 的方式发布作品，在经济上也会有更好的收益。前面提到的 metalabel 官方发布的作品《创作者经济之后》，有超过 24 人从中得到回报。有些人因为贡献卓越获得了数千美元，其他人也因为不同的贡献获得 100 美元不等的收入。

4. metalabel 提出的运作模式本身，无论是在文化上还是经济上，都是一个可持续的增长引擎。在设计 metalabel.xyz 网站时，作品发布带来的收益默认为 70% 给作品创作者、30% 给 metababel 金库（这个比例可以调整）。这种结构可以让 metalabel 的每一次发售收入既给到创作者，又能返还一部分到金库中，用于资助未来项目。

5. Metalabel 的模式已经被证明可以带来改变世界的长远影响。这种模式在不同时代的各种运动和团体中早就存在。从著名的《全球概览》到独立唱片公司 Dischord，再到赫赫有名的皇家学会，他们都运用 metalabel 模式（虽然不是这个名字），创造了伟大的文化运动。这种方法可以在不同的时代和环境下复制，用于其他类似的文化事业。

metalabel 核心团队已经被这种模式所深深改造。他们对自身的小队成员进行了一次调研，反馈都很好：

「对我来说最有价值感的地方，是与团队共同协作的过程。我真正感受到自己是团体的一份子，不再感到那么孤独和焦虑。」

「那种从一度迷茫再到重新找回自我的感觉，我很喜欢。我喜欢团队带给我的自信感，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我们集思广益，就都能解决。」

「对我来说，这是转型的一年。被信任和被倾听让我非常有力量感。这一年来，开始时我害怕开会，发言也有困难。而到最后，我需要不时提醒自己要给其他人留出展现空间。」

在其推出的《创作者经济之后》一书中，音乐人 Pictureplane 也表示：

通过一个集体来发布音乐将让你受益无穷。一个能够给你提供支持的音乐厂牌、或者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来一起推广你的音乐，这毫无疑问是件好事。

同样是在这本小册子中，web3 专栏作家、Quorum 作者 Samantha Marin 也给出了积极反馈：

投身于创作者经济实践是非常孤独的，完全是逆人性的。以 metalabel 的方式一起工作则打破了孤立的格局，变成了更自然的团队协作的形式。这意味着不用每个创作者都去打造自己的品牌、拓展自己的受众、探索商业模式等。品牌、受众、赞助商，metalabel 小队的创作者可以共享所有这些资源。

或许，metalabel 模式确实是一种可能性

独自创作和发布作品是孤独的，我们都有过这种感觉。以往的创作者经济模式让人觉得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相互竞争，以争夺大众的眼球和注意力——而到最后只有平台本身才能真正从中受益。

总有一天，当我们回望这些惯习时，会惊讶地发现，我们被它困得如此之深，以至于一个建立在支持、互惠和合作的基础之上的更好的模式就摆在那里，我们竟然没看见。

千夫所指的平台创作者模式之后会是什么？metalabel 模式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一群具有相同愿景和品味的创作者聚集在一起，为更大的文化目标做出贡献，同时按规则分享收益。

我们的社会已经被传统模式所深深塑造，如果你要与一群人共同合作，你需要建立一个公司，找一个值得信任的财务官，还要抵抗过度散漫的个人主义潮流，这些潮流早已定义了我们社会最深层次的基础设施。

幸运的是，这种模式正在发生改变。

曾经（现在也是），一个人的社会价值主要是由其拥有多少粉丝或关注度来决定的。但是在不久的将来，社会价值将越来越多地取决于一个人与谁合作、与谁一起创作内容，以及他们的作品关涉到的那个更大的愿景是什么。

这些价值标准正在悄悄发生变化。也许，以团队而不是单打独斗的方式，去抵御旧模式对个体创作者的压榨，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